思悔录 第十六章 (上)
作者:sandyg
配对:VO
级别:NC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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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哈根,丹麦,1703年12月24日傍晚6点50分
唉,我的小心肝到底去哪儿了?我躺在我们那个温暖舒适的小公寓的壁炉前,盯着壁炉架上的时钟,好像那个无辜的机械装置密谋要把我年轻美丽的奥兰多从我身边偷走。毕竟,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啊!在丹麦,我们圣诞节的庆祝活动会延续很多天。大家都会愉快地在家中聚集在熊熊燃烧着圣诞节原木的壁炉前,以一种奇特的原始方式祈祷太阳唤醒沉睡的大地。不过呢,真正的圣诞庆典从平安夜开始只持续三天。(原文是:But the true Christmas celebration lasted three days, it beginning today and continuing with the two days of Juledag. Juledag是丹麦语哈?俺不懂啦,只好译成这样了。囧~~)
哈,回到哥本哈根后,我轻而易举地又说起了丹麦语。听着我身边的人说着自己的母语,说英语倒是变得困难了。最近,我跟奥兰多说话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地蹦出一两个丹麦词语,如果碰巧是奥斯特德先生没教过的,我的小家伙就会急得跳起来非要我解释清楚不可。我那聪明的奥兰多在奥斯特德先生的教导下进步神速,简直是个奇迹,然而,那位老绅士总不会教奥兰多一些晦涩暧昧的词语和那些低俗的市井俚语吧。
我呷了一口杯中的烈酒(akvavit 北欧出产的一种粮食酒, 通常作开胃酒饮用,亦作“白兰地烈性酒”解),让酒精带来的暖意渗透我的全身。我欠起身搅了搅锅中的潘趣酒(原文又是丹麦文啦:gløg),我很高兴我虽然厨艺不佳,但还懂得怎么去做这种混合了加香料的葡萄酒和伏特加的丹麦传统潘趣酒。今晚我就在炉火上炖着一大锅。然而我对潘趣酒并不感兴趣,我宁愿喝我的丹麦烈性白兰地,我们是老交情了。事实上,我在美洲殖民地的时候无法品尝到我喜欢的那些丹麦传统佳酿,现在我又可以重新一一细赏了。我以前并未真正意识到我是如此地挂念丹麦白兰地的烈性滋味。奥兰多初尝这种烈酒的时候,第一口喝下去当场就被呛得吐了出来,但是他喝了第二口之后居然非常喜欢那股独特的莳萝香味。我的小心肝竟然能承受这种烈酒真是令我惊诧不已,因为通常来说,只要是任何劲道比朗姆酒要强烈的酒奥兰多喝了都会皱眉头,可如今奥兰多却能象个喝惯了烈酒的丹麦人一样派头十足地把白兰地一饮而尽。我那个活泼的美人儿总是令我惊喜不断。多亏了奥兰多使我的人生充满了妙趣。
其实这又有什么稀奇呢?
我又往后挨在靠背长椅的边上,把头靠在松软的靠垫上。我果然是只古怪的老鸟,宁愿瘫在地上也不原意坐我那些精美的家具。算了,干嘛费事去搅拌那些潘趣酒呢?我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可不是吗?
我渐渐陷入了思忆之中,上帝啊,我们回到哥本哈根之后才刚过了两个月吗?事实上,过去那两个月太令人不可思议了,特别是经历了那段横渡大西洋的可怕旅程之后,更有一种梦幻一样的感觉。我现在一想起来还会发抖,我在汹涌波涛之中颠簸不定的船舱里吐了多少次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每次我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我亲爱的奥兰多总是体贴地照顾我安慰我。而且他竟然一点都不晕船!我们没从普利茅斯坐船去丹麦,而是走陆路从多佛渡海到荷兰,再租了一辆马车回丹麦。当初我不想走陆路,因为这样在英格兰耽搁太久了,但是奥兰多的态度非常强硬,他用双手插在纤秀的腰肢上问我是不是还没受够,还想试一下在北海上颠簸的艰苦旅程。
最后当然是我的小家伙说了算了。哈,我猜一定是可怜的奥兰多深怕在北海上又得端着陶罐伺候我晕船呕吐吧。
令我倍感安慰的是,我们安顿好之后,奥兰多很快就以他那种典型的对生命的热忱融入到新的生活环境。虽然他为不能协助我工作而感到沮丧,不过他欣然接受了现实,更以极大的兴趣去体验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无论是丹麦的食物、衣着还是风物人情都引发了我的小心肝那强烈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奥兰多每天都会滔滔不绝地向我汇报他的所见所闻。我们还约定,当奥兰多的丹麦语读写都很流畅的时候,我会重新让他当我的书记员,让他在法庭上帮我用拉丁文作记录。反正外人又不知道他的底细,而且我会复核奥兰多的笔记,错误的地方我会给他改过来的。
幸运女神终于站到我这一边来了。她真是太好了。我在丹麦谋得的法官职位几乎跟我在查尔斯镇的地位相当。在哥本哈根地方法院看来,我放弃一切回国效忠本国法庭,那简直就是一种爱国英雄的行为了。本地的老法官们都认为我经验丰富资历深厚,当然,芬奇那些写得天花乱坠的推荐信也帮了我的大忙。
真是奇怪啊,我曾经那么渴望的一切现在都垂手可得。罪疚感基本上已无法找到容身之处了,除了当我凝视着奥兰多脸上那道刺目的伤疤时,我总会想到我可悲的懦弱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绝不。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酒杯。放轻松。今天是个欢乐祥和的日子,而不是沉思悔过的时候。
我瞥了一眼壁炉旁的壁橱,一想到藏在那里面的东西,我就禁不住充满期待地笑了。是的,我终于可以送上奥兰多应得的那件礼物了。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我的小心肝那欣喜的面容。
今晚庆祝的主题是圣诞盛宴,所以我一早就从面包师那儿把烤得金黄酥嫩的烤猪(原文是flæskesteg,又是丹麦语吧)带回家来,他答应帮忙把猪肉放到他店里的大烤炉里慢火细烤,直到那些鲜嫩的猪肉从骨架上脱落下来。我贪馋地咬了一口香脆的猪皮,认定它的味道跟我美好童年记忆中的风味一样完美。这只烤猪足够我们连吃三天。我们丰盛的宴席还包括了盐渍鲱鱼、奶酪卷心菜、黄油拌白扁豆、成熟的白干酪、黑麦面包,还有奥兰多最爱的美味至极的米饭布丁(risalamande)。是的,这种拌有甜美樱桃酱汁的味道浓郁的布丁也是我儿时最爱的美食。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偷偷溜进厨房偷吃了很多布丁,以至于我在家宴开始之前就吃坏了肚子!
奥兰多非常期待今晚的庆祝活动。事实上我们还笑着说要不眠不休地连续庆祝三天!真是的,我无法想象奥斯特德先生在平安夜还把奥兰多留得那么晚!不过,以奥兰多那种乐于助人的性情,他多半是留下来帮那位老人干家务活吧。奥斯特德先生在我离开哥本哈根之前还教过我英文,所以他的年纪真的很大了。不过这会儿都已经快7点了!
我欠身向前又搅了搅潘趣酒。好极了,酒液还在慢慢地炖着。我知道制作极品潘趣酒的秘诀就是用文火慢炖,绝对不能让酒达到沸点。这是我母亲教我的。
不幸的是,我的亲人都离我而去了。我刚进法学院的时候,我敬爱的父母亲就因感染热病去世了。我还没离家之前,我的弟弟和妹妹也先后早夭。是啊,如今我的家人就只有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了,而这一刻我是那么的需要他陪伴在我身边。
一阵寒风吹过把窗户吹得卡塔作响。我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啊,真是太应景了,雪花正在无尽的夜空中飘洒。奥兰多,你在哪里?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谁会在这样的寒夜出门。我焦灼的目光并没有捕捉到那个苗条的身影。我沮丧地垂下了双肩。
我又回身躺倒在壁炉前,我给自己倒了第四杯白兰地然后蜷缩在温暖的炉火旁,我盯着火焰陷入了沉思。不出所料……我又想象着自己解开一根黑色的缎带让那丝绸一般柔滑的发丝垂落到我的掌中。真是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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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该死。前门响起了一种能急促而又响亮的敲门声。唉呀,我刚才一定是睡着了。可为什么我的奥兰多要敲门?为什么他不用钥匙开门呢?等等,我记得我没锁门啊,我怎么会把我的小心肝锁在门外呢。在民风朴实的哥本哈根,我的疑虑和恐惧被证实都是多余的。
那到底是谁来找我呢?我惊异地皱着眉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抻了抻马甲背心。唉,我希望我的模样还不至于太糟吧。刚才喝的那杯白兰地确实是把我罐醉了。
我一打开门就惊愕地发现面前站着两个熟人,他们是在我这一区巡逻的巡警。我勉强地向他们微笑着说,“先生们!还在值班呐,我明白了,你们是在保障我们节日期间的安全。”
两位警官不安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较年长的那位把目光移向了我。我的心马上就凉了。“莫天森法官,我……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这里发生了一起不幸的意外。”
我惊恐的目光注意到我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马正在喷着鼻息,白色的水汽象一层薄薄的迷雾向着天空升腾。不。不!
人们纷纷试图抓住我不让我动蛋。放开我!我冲过去扑在那个盖着染血的粗燥毛毯的修长身躯上,我把那个身体抱在怀里,啊,我认得那个我无比珍爱的身体,它的体重我再熟悉不过了。一缕凌乱的发卷从毛毯下露了出来,那些曾是那么柔滑温暖象丝一样的发卷如今沾满了干涸的血块,呆板僵硬地暴露在夜晚寒冷的空气里。
我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悲鸣,然后我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向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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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戈!维戈,你怎么啦?”一双强壮的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着我。“维戈,求你,快醒醒!”
噢我的上帝啊不,不,怎么啦,等等……我的手指碰到了从厚实的羊毛外套下露出来的柔顺肉体,我赶紧死死地抓住不放。
“维戈,求求你,我是你的奥兰多啊,求你了,出什么事了啊?”
我挣扎着睁开了眼。我看到一张充满了青春朝气的美丽面庞,啊,多么完美的脸啊,可那张可爱脸庞上惊惶的神色可就不太妙了。我勉强嘶哑着嗓子喊出了我的小心肝的名字,“奥兰多……”
奥兰多呼出的温热气息掠过我的脸庞,“郎君,出什么事了?我快到家的时候听到你发出非常可怕的叫喊声,上帝啊,那是一种非常悲痛、好像透不过气来似的尖叫。我赶紧推开门赶到你的身边。你还好吧?维戈,快跟我说话呀,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害怕?维戈!噢,我真该死,我该早点回来的。维戈!跟我说话呀!你是不是受伤了?”
快呼吸啊。我强迫自己呼吸。呼气吸气,真糟糕啊,我的心脏竟然拒绝接受奥兰多安然无恙伴在我身边的现实,它无视并违背了我急于放慢速度回复平稳心率的意愿依然狂跳不止,我无助地盯着我的小心肝柔滑的脸颊拼命想把话说出来。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怎么会这样?天啊,我的心脏好像要从我的胸腔里蹦出来了。我忽然感到一股沉重可怕的压力牢牢地牵制住我的胸膛和双臂。不!
我得告诉奥兰多赶紧去搅拌一下锅里的潘趣酒。我可不愿意看到烧干了水的锅子把屋子也引燃了。唉,我这是怎么啦……噢我可爱体贴的奥兰多啊,这对你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啊。我把手指深深地掐进了我的小心肝紧绷的双臂里,我大张着嘴,可除了一声暗哑的喘息,我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为什么我的喉咙好像被一只巨掌卡住了呢?
如果就这么死了可就太讽刺,太荒谬了。
一双黑暗的翅膀正试图把我闷死。罪疚感你这个婊子,哈,你很得意吧。你这个该死的婊子等着下地狱吧!
我还在挣扎着保持清醒,奥兰多却再也无法抑制他因沮丧而引发的激动情绪,他忽然狂怒地尖声大叫起来,“维戈!维戈,听我说话呀!你醒醒呀!”他猛地扑到我身上狠狠地吻住我的嘴唇,我的口腔里随即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一根柔软的舌头紧跟着探了进来。我的小心肝疯了似的用力吻我,以致把我的脸都撞疼了。我忽然浑身汗出如雨,把我们两人的毛孔都浸湿了。
奥兰多从我身上抬起头来,他淡金色的肌肤因为恐慌而变得通红,他脸上那道伤疤也变成了可怕的紫红色。我的汗水浸湿了他雕刻般菱角分明的脸颊。“我的郎君,为什么你的心跳得那么快那么紊乱?我能感觉到它贴着我的胸膛急速地敲打着!维戈,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让你的心跳恢复正常的!我向天堂的每一位天使发誓!我一定会的!”奥兰多说着用力地拍打着我的胸膛。
我被堵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猛地喷了出来,我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的喉咙发紧,非常难受。奥兰多却没有抚慰我,反而又再次猛力地拍击我的胸脯,再次扑到我身上疯了似的亲吻我,又一股温暖的青春气息涌入我的口腔。我发誓,是我的小心肝的甜蜜气息使我重获新生。
我挣扎着抬起双手抓住奥兰多僵硬的肩膀。我的美人猛地从我身上抬起身子,他披头散发气喘吁吁,他完全被吓懵了。快说话呀!我终于哑着嗓子发话了,唉,我听起来活像个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奥兰多。快别,我……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喘过气来了。”
我的小心肝却朝我咆哮起来,他劈头盖脸的怒吼里充满了焦虑不安的情绪,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小家伙这么失态!“你最好赶快冷静下来,噢亲爱的先生,我不能失去你。我发誓,如果死神要带你走,他最好准备应战,因为我会跟你一起走,我会向他要回你的灵魂。我绝不让他把你带走!你永远都是我的!”奥兰多说着说着被呛着了,咳嗽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忽然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出什么事了,维戈?为什么你那么心烦意乱?为什么你会那样尖叫?”
在这种状况下我不得不说了实话,“我可怜的小心肝,我刚才做了个恶梦,梦到你被人袭击……被人谋杀了。”
奥兰多又火了,他又朝着我的脸挥舞着拳头。有那么一刻,我真以为他会打我!然而,他松开拳头握住了我汗湿的脸颊。“维戈,你到底是怎么啦?我们跋涉千里来到这儿总算是安全了,可你为什么依然那么忧心忡忡?唉,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难题呢。”我的美人已经没那么生气了,然而他美丽的脸庞上却浮现出一种苦涩的神情。“那个可怕的恶梦差点撕裂了你的心脏,这使我感到好内疚啊!上帝啊,有时候我觉得,留在你身边做你的爱人比离开你更残酷!你对我付出那么多的爱,得到的却是……”
不!我朝奥兰多嚷道,“不,我的心肝,你千万不要有这种可怕的想法!这不是你的错,而且……”
奥兰多把手指贴在我唇上让我别作声,他对我哀伤地微笑着说,“亲爱的先生,每次我看到你为我担心,我总感到那是我的错。你以为我跟你是很不一样的人吗?你以为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我知道你为了我的幸福安宁操碎了心,从我们俩成为恋人那天起我就知道了。维戈,当我知道自己是你痛苦的根源时,我好恨自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消除你的痛苦,除了离开你我别无他法,然而,我的郎君,要我离开你绝对办不到。我太爱你了。所以好好想想吧,维戈,好好想想。我无法承受你和我自己的双重痛苦。你一定要试着去爱我,而不是爱你那该死的罪疚感。”
我惊异地盯着奥兰多那双蜜糖一样的深色大眼睛无言以对,然后又把视线转到熊熊的炉火上。我爱罪疚感那个婊子吗?我有吗?过了这么久了,我还象依恋情人那样贪恋她的黑暗邪恶,难道我真的那么需要她吗?我真的疯了吗?“奥兰多,你把我吓着了。我发誓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罪疚感就一直跟随着我。”
我的小心肝的声音又变得尖锐起来,很显然他还余怒未消。“那么我现在命令那个多管闲事的婊子马上离开你。”
我又再一次看见那双黑暗的翅膀在我跟前划过,我惊叹道,“奥兰多,你怎么知道罪疚感是个女的?”
奥兰多目光如炬地看着我,“因为她对我们坚贞的爱情心怀嫉妒。不然的话她为什么要那么狠毒地折磨你?所以我一定要把她赶走。那个贪婪的婊子并不爱你,不,她只是想控制你然后折磨你。我爱你,亲爱的先生,你是我的。”
这孩子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我向上帝发誓,看来我亲爱的奥兰多跟我一样也是个疯子。我们俩果然是天生一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