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悔录  第十四章 （上）

作者：sandyg

配对：VO

级别：PG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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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罗来纳，查尔斯镇，1703年8月24日上午10点55分

啊，今天照耀在南方大地的阳光难得地舒适宜人，我的脸庞并没有感到那种火辣辣的刺痛。因为连续的狂风暴雨，查尔斯镇过去的三天都异乎寻常的清凉，当然也很沉闷了，这在八月天真的很少有。令人欣慰的是，今天阳光普照海风柔和。快11点了，虽然时间尚早，但我已经预感到强势霸道的湿气又将再度袭来，将这美好的一天变得潮湿滞重。

我正急步赶往每周开放两次的集市，咳，今天早上我迟到了，希望我特别喜欢的那位小贩还没走吧，早起的商贩通常在11点就会收起摊子赶回各自的农场了。每逢集市开放的日子，我都会去逛一逛，买点东西回家，然后再到贝特里散步。我不禁微笑起来，是的，我今天迟到是因为在某个小家伙的巧手推动之下，我的阴茎也振奋精神一跃而起迎接旭日东升了。试问我又怎能抵抗我的美人那委婉的诱惑呢？尤其是过去几个礼拜里我都在极力回避这种诱惑？罗曼蒂克的激情卷土重来全面回归了。

我对此当然是欢迎之至了！

啊，好极了，看来我运气不错。那位俊秀的青年农夫和他那位常常脸带微笑的安静妻子还在摆卖他们的优质农产品还有鲜花和香料。我经常向他们买点新鲜水果，仅仅是因为我非常喜欢那些鲜艳夺目的色彩。这些随意的交易倒是让我发现了奥兰多最喜欢的水果是新鲜的李子。当然了，迪肯太太会认为李子还是炖过之后更容易消化。可怜的奥兰多！虽然我的小心肝已经痊愈了，但是亲爱的迪肯太太还是把他当病人看待。那位好妇人是出于好意，而我的奥兰多本性又太善良了，他不愿在安排食谱的问题上和她争辩，只是在我跟前时有抱怨。不管怎么说，至少我那个好动的小家伙不必再忍受迪肯太太给他擦澡的折磨了！

今天我选了7朵肥硕的、芳香馥郁的白色百合花，又配了几朵金黄的向日葵，为了增强颜色的对比度，我又买了一些紫色的小花，他们看起来有点象毛茸茸的小雏菊。鲜艳绚丽的花朵仿佛在微笑着向我点头致意。

我发现奥兰多喜欢鲜花还真是纯属偶然。奥兰多受伤之后，我给小家伙买了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他回赠给我许多甜蜜而又激情四溢的亲吻。所以，在奥兰多康复期间，我总是兢兢业业地按时到集市去给我的小心肝买鲜花。

我向那位俊秀的农夫付款之后——啊，我真心祝愿这位名唤本宁的亲切的年轻人和他美丽的妻子永远享有纯朴而又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抱着花走向贝特里，开始了每天一次的散步。

上帝啊！我脑中的警报忽然拉响了。我看见芬奇那裹在耀目的蓝色平绒衣料里的庞大身躯正沿着贝特里的街道朝我踟蹰而来。芬奇用锐利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然后故意大声地向我问好，他的大嗓门把5只在地上蹒跚而行的海鸥吓得扑楞着翅膀飞走了。如果我当时不是那么紧张的话，我也许会被眼前的一幕逗笑了。“啊，太阳终于出来啦，对不，老莫？今年夏天可真难熬啊，我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啊，芬奇的话差点让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谨慎地回答道，“是的，芬奇大人，到城外避一避会比较好。”

“我正有此意啊。”芬奇压低声音说，“10分钟之后来多佛街11号会面。”他拍了拍我的背朗声跟我道别之后又和下一个路人打招呼去了。

上帝啊，听芬奇的口气，他一定是收到那个我们俩都不愿听到的可怕消息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只好继续朝着城里漫步，我一进了城就加快脚步往我们预定的接头地点赶，那座整洁的三层小楼房是芬奇一个情妇的住处。一个小女仆打开后门把我带进了一个优雅得令人惊讶的会客厅，厅里装点着丰富的栗色和蓝色。我的老朋友已经手拿一杯朗姆酒坐在屋里了，尽管我的内心惶恐不安，然而我还是注意到，芬奇那身耀眼的装扮竟然和这屋子的装潢很般配。

总有一天，我会弄明白我那种混乱的思维方式的，嗯，也许等到我临终之时吧！我坐到空着的椅子上忧虑地看着他，“芬奇，天啊，你都听到些什么了？”

芬奇恼怒地摇了摇他那颗硕大的脑袋，把他一头浓密的白发摇得像海浪上端的白泡沫，他用极其嫌恶的语气大声说，“真不走运，我的老朋友，就象我们担心的那样，普尔维斯最终获得了加罗来纳总督的关注，昨天我接到一个非常无礼的通知，说这件案子不归我管了，也就是说，可怜的奥兰多将会因一项他并未犯下的罪行遭到逮捕。对那孩子来说这已经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芬奇说完皱着眉头又猛灌了一通朗姆酒。

这消息对我那原本已紧张万分的心脏来说真是雪上加霜。他们很快就会来抓走我的心肝宝贝。也许过几天就会来，也许会更快……

休想带他走。我诅咒他们腐朽堕落的灵魂，休想！

芬奇和我都没说话，只是呆望着对方。我喝下一大口朗姆酒然后叹了口气。我已经想通了。“芬奇，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过，我可以冒昧请你再帮我一个大忙吗？”

芬奇咧嘴笑了，我真是如释重负，他用肥厚的手掌拍了拍桌面耸了耸肩说，“说吧，你这个丹麦怪胎，我就盼着你求我帮忙呢。我可是只聪明的老鸟啊，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在我迷惑的目光注视下，芬奇从他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皮革钱袋。“你这个老混蛋终于拿出点理智来啦。我希望你作出的重要决定既不犯法更不会对某个愚蠢的贵族造成肉体上的伤害。拿着，就当是预支你下半年的薪水吧，鉴于你一直以来为皇室勤勉工作，我又给你加了一笔奖金，噢对了，还有奥兰多那一份。”

我惊诧不已地盯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芬奇……”

那位老好人倾身向前用他睿智的蓝色眼眸注视着我，他真诚的目光仿佛在我的灵魂深处打上了烙印。“老莫，收下吧，我跟你说过我从来不会辜负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终于想通了，我会在你走之前再帮你筹点钱。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也甭反对。是的，你们得离开这里。你们就坐明天拂晓涨潮时起航的那条船去波士顿，到了波士顿之后，你们再决定去哪儿，不过我猜你已经想好了目的地了吧。”芬奇说着朝我眨了眨眼，“你们按计划抵达波士顿的第二天早上有一艘船驶往英格兰的普利茅斯。我记得从普利茅斯可以轻而易举地转船到一些气候寒冷的国度。”

虽然眼下的形势非常严峻，然而我还是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芬奇，老天爷，你真把我的心思看透了！难怪你能担当主法官的大任。”

芬奇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样子竟然很象一个天真的少女，我不禁又大笑起来。“过奖了，维戈，是啊，我还是很有点小聪明的。现在听好了，入夜之后我会派一辆马车去你家后面的巷子。赶车的会卸下一点无关紧要的零碎，实际上他们是来接你们的行李和你的美人奥兰多的。我安排你们俩今晚就上船，不过不能一起去，这样太危险了。你要做的是装作偶然地去那个名叫‘八点钟’的小酒馆吃晚饭，一个高大健壮长黑胡子名叫埃里克·巴纳的人——是的，他名字有点怪不过非常忠诚——会在10点到那儿跟你接头，然后带你上船。瞧，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芬奇，你确定你不是他们的间谍？”

“当然不是啦！我最恼火的就是看到犯了罪的贵族逍遥法外，嗯，除非那个贵族就是我啦！哈哈！好了，你拿定主意了吧？”

“是的，老朋友。我该回去准备准备了。”我站起来用力地嗅了嗅我那些茂盛的鲜花。“等等。芬奇，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能做做好心收养我的马儿吗？大步是有点老了，不过莫迪还很能干。”

“别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们的，我一向很欣赏你的牡马。”

一时间，各种要紧急处理的人事充斥着我的头脑，“啊，还有哈里，我的马童，你能不能……”

“哎呀，伙计，我会照顾他的啦，我想那小子也许挺适合给法院的马厩当马童。我会记在心里的。”芬奇久久地注视着我然后向我绽开一个微笑。“别了，老朋友。我还真有点嫉妒你，因为你得到了人间最宝贵的真情。走吧，回去收拾一下吧。我呢，这会儿想呆在这里思量一下爱的回报。”

我把两朵向日葵和两朵百合递给了我的挚友，“给，尊敬的法官大人，把这些花送给那位在楼上等你的美人吧。我的言语无法表达我对你的谢意。上帝保佑你，芬奇。是你挽救了我的生命。”

芬奇接过花，然后装作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他空着的那只手。“走吧，你这个丹麦混蛋，不然的话我要掉眼泪了。告诉你的小家伙我祝他一世好运。”芬奇的嗓音因强烈的情感而变得沙哑起来，“我当然不担心奥兰多将来的幸福，因为我知道深爱着他的那个人是个很有才干的家伙。”

不知为何，听到芬奇说出此等含意深远的话语使我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我不由得浑身颤栗不已。芬奇说出了“爱”这个字眼几乎是宣布了我和奥兰多之间关系的合法化！“再次感谢你，我亲爱的朋友，我由衷地感激你。”我们紧紧地握了握手然后就点头道别了。我又重新回到了灿烂的阳光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今晚我会抛下我的新职位、新财富和我的新房子，然而我会带着我爱人一同离开，诚如芬奇所说的，那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尽管我深知我的人生将会发生重大变化，奇怪的是我却感到非常的满足。从芬奇向我透露有人要加害奥兰多那天起，我就制定了一个荒谬的计划，如今那个计划自然被我废弃了。老普尔维斯竟想伺机报复我的爱人，我当初真的很想寻机刺杀他。从法院回来的那天下午我心烦意乱，但那时候真的就觉得刺杀行动很合理也很有必要。对啊，为什么不把那个老混蛋宰了呢？

我只能把蓄意谋杀这样的可怕念头归咎于我内心潜藏的激情和疯狂。幸运的是，照料顾康复中的奥兰多使我喧嚣混乱的头脑保持着清醒理智。我意识到我不能杀人，尤其是眼前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是的，逃离查尔斯镇更加合乎逻辑。毕竟，我曾经明确地对芬奇说过我要杀了老普尔维斯。如果那个老杂种忽然死了，我想芬奇是无法忽视某个首要嫌疑犯的，而那个嫌疑犯碰巧是个很不理智的老法官。如果我被控告谋杀的话，那就一切都完了。我简直无法想象，我那可怜的敏感的奥兰多获悉我为了他去杀人时，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咳，我竟然认为这种自我毁灭的违法行为是个好计划，我真是疯了！

我不想让康复中的小心肝心烦，所以我一直没跟奥兰多说起我那个幼稚可笑的计划。我私自为奥兰多未来的人生作出了抉择，我这样做对吗？我做错了吗？那我还能怎么办？事情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迫使我向芬奇坦白我和奥兰多的关系，然而，有一些丑陋的细节我依然是守口如瓶。比如说，我默许奥兰多依赖鸦片酊，因为让那个好动的孩子维持一种惰性的被麻醉状态正合我意，安定的情绪有助于他康复身心，而且在鸦片酊的作用下奥兰多变得不爱出门。我对地狱之火发誓，仅仅是奥兰多离开家门的念头就令我担心得要死。如果有人买凶来行刺我的小心肝你叫他在外面往哪儿躲？就算凶手设法闯入了我们家，我也能保证他伤不到我的奥兰多。只要我活着，他就休想。放在我床头柜上的那把刀时刻准备着迎击入侵者。

我浑身肌肉紧绷，差点就把手中柔嫩的花茎掐断了。我狠狠地责备自己，是啊，放松一点嘛，伙计，别那么夸张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强迫自己把思绪转移到奥兰多的康复上来。令人欣喜的是，经过了近乎禁闭般的三个礼拜后，我的小心肝的身心都已全面康复。正如拉尔夫所预料的，奥兰多柔滑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紫红色的伤疤，那道伤疤使我那充满了内疚的灵魂痛苦不堪。我的小心肝反过来安慰我说，既然我认为他依旧美丽，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一道疤痕。

他当然是美丽的，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他更美的人吗？我会竭尽全力确保我心爱的奥兰多好好活着，确保从今往后这许多年他都将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我打开大门进了屋，然后又赶紧把门锁上走进了阴凉的里屋。真是难以想象，很快我要离开这里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舒适的环境。然而，钱财只是身外物，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我的奥兰多是否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迪肯太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高兴地叹息道，“法官大人，这些花多漂亮啊！你对挑选鲜花真的很有眼光啊（原文为：You truly have an eye for fresh blooms，恰好开花小朋友姓bloom，其实这话也可理解为：“慧眼识美人”，故下文某法官会偷笑。）我把花插到花瓶里吧。”

管家太太关于鲜花的评论尽管很单纯，我还是不禁微笑起来。是的，我知道迪肯太太这人挺古板而且很讲求实际，可是她对我经常给康复中的奥兰多买花买小礼物的做法却是很赞赏的。而且她从没疑心过我们俩人的关系，如果她知道的话她一定无法接受的，因为她非常喜欢奥兰多，她喜欢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娈童呢！“谢谢你，迪肯太太。你把花插好之后就可以回家了，晚上也不用来了，你看怎样？”

迪肯太太正从我手中接过艳丽的花朵，她惊讶地望着我说，“法官大人？”

我在回家的路上早就把要说的话编好了，于是我流畅自如地说道，“我的好管家，事实上，奥兰多和我准备到内陆旅行。我收到了来自赖斯·霍普种植园的邀请，既然奥兰多已经痊愈了——多亏了你的悉心照顾他才康复得这么快，真是太感谢你了，亲爱的夫人——我想把他也带上，我想让他在恢复工作之前先出去散散心。所以下个礼拜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别担心，我照样会给你算工钱的。”

迪肯太太用非常迷惑的眼神看着我说，“法官大人，为什么你要给我算钱呢，我不上工啊？”

我真的交了好运了，我身边怎么都是些真诚耿直的好人啊。我笑道，“因为我很感激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就算这是我们对你的酬谢吧。别用这么严厉的眼光看着我，你也别跟我争了，我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给，我先把下个礼拜的工钱预支给你。”我伸手到外套下面从沉甸甸的钱袋里抓了一把数目可观的钱币塞到迪肯太太空着的那只手里。“我唯一的要求是请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们出了城。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搅我们度假。我的要求不过分吧，迪肯太太。”

呵，这下迪肯太太看我的眼神可是完全不同了，她高兴得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她把我的贿赂塞进了围裙里，她那张严肃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个狡黠的微笑，真是太不寻常了。“别担心，先生，我绝口不提你们的下落，我每天早上照样来这里打扫屋子，这样就没人会知道你们不在家啦。我会帮你保密的，先生！”

“真是个好主意啊。迪肯太太，你真是太聪明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法官大人，我会演好这出戏的，真是太好玩了！我祝你一路顺风，等你回来再见了。现在我去把这些可爱的花儿养在水里。”迪肯太太拍了拍我的手臂，然后朝我伸出一根手指警告道，“法官大人，千万别让奥兰多太劳累了。我知道他觉得自己已经痊愈了，不过千万别让他被毒日头晒着了，每天记得叫他睡午觉。你要答应我记住这些啊，先生。”

“迪肯太太，我发誓不会让奥兰多太劳累。好了，回家吧，放心好了。”我装作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

我的管家太太竟然朝我眨了眨眼。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其实这并不意外，在经历了这一切波折之后，我们终于成为了朋友。这是多么的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