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悔录 第十二章 (上)
作者:sandyg
配对:VO
级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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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罗来纳,查尔斯镇,1703年7月29日,晚上9点55分
啊,终于可以坐下来喝几口朗姆酒定定神了。我的手臂因擦洗奥兰多留在饭桌上的鲜血而酸痛不已。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晚上啊,是的,在这阴沉的夜晚上演的悲剧正是由我一手编导的。我那可怜的温柔善良的奥兰多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我不会让我再次深陷无休止的自责之中。天啊,我比那可怜的哈姆雷特王子还要忧郁。看来沉默寡言的丹麦人确实喜欢自怨自艾。我颓然地跌坐在餐桌旁,我太怯懦了,根本没有勇气走上楼梯。我以为自己已经战胜了罪疚感,然而那种可怕的内心挣扎又再次顽固地卷土重来,徘徊不去。
范恩斯医生走进厨房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用瘦长的手轻轻拍了拍我耷拉着的右肩,“维戈,我很庆幸你赶在我去探望姐姐之前找到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然那一刀离奥兰多的眼睛很近,但那可怜孩子的伤口很干净。我相信甜橙油敷料会象往常一样发挥它的功效的,我用石蜡软膏来固定敷料,所以你看到可怜的奥兰多上了绷带的脸显得肿胀也无需惊慌。我也给奥兰多胸口上的伤上了同样的药,那个伤口其实更深,不过我有把握它不会发炎的。为了保险起见,我明天可能要给奥兰多放血,后天再来给他换药。”
我感到一阵恶心。我痛恨放血疗法,我曾经赌咒过正是放血疗法促成了伊莱佳的死。当然了,我不是医生,因而我并没有把我的疑虑说出口。“我明白了。奥兰多睡着了吗?”
“是的,我给奥兰多增加了鸦片酊的剂量让他好好睡一晚。我得说刚才做手术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勇敢。你当时也在场吧?”
是的,我记得那个场景,当时我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我实在不忍心。幸好我有个借口,我要带警察到马厩察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现场和尸体。我含糊地低声说,“嗯,拉尔夫,我知道你要集中精神,所以我就没打搅你。”
拉尔夫正在洗手,那桶里的水是从我们自家的井里汲来的,他耸了耸肩膀说,“没关系啊,你当然可以在旁边看着,我知道你很担心你书记员的安危。我让他放松,他非常配合地照办了,我给他的脸上药的时候他毫不退缩,他还向我询问对伤口的处理方法,直到我要给他上软膏了让他别说话。从他的这些表现看来,我相信奥兰多完全可以从这场可怕的经历中恢复过来。”拉尔夫用迪肯太太新换的干净毛巾擦干他灵巧的双手,“不巧我那珍贵的安神糖浆用光了,我把鸦片酊留在这里吧,接下来这几天奥兰多可能需要一些止痛镇静的药物。伤口一定会很疼的。如果奥兰多觉得有必要,那就给他五滴的剂量好了。”
我担心奥兰多的痛苦并不仅仅是肉体的疼痛,可鸦片酊?我在丹麦看到过太多贵族沉迷于鸦片的致幻效应,不过,如果奥兰多真的需要罂粟的慰藉,我是不会跟拉尔夫争论的。然而,给我的心肝宝贝放血和服食麻醉品的想法使我心如刀绞。
我把我的疑虑吞进了肚子里,我抬起头说,“拉尔夫,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你二话不说就马上跟我来了,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可怕的伤口,我真担心那可怜孩子的眼睛。奥兰多的脸上胸脯上全是血!”
“奥兰多说刀砍过来的时候他往后躲了一下,如果他没避开的话,那一刀就会深入面部的肌理,那样就太惨了,因为那极可能会造成他左脸面瘫。据我观察,现在他的面部肌肉只是被浅浅地划了一下,真叫人松了一口气啊。奥兰多康复以后,那个俊秀的孩子脸上会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拉尔夫轻轻地笑了。“我想,以后奥兰多可以告诉那些追求他的女士们,那疤痕是一次激烈决斗的产物。”
我差点就想厉声反驳。我当然知道做人要谦恭有礼知恩图报,然而我痛苦的灵魂却无法隐藏我强烈的感情。我从我那杯朗姆酒上抬起头无礼地朝拉尔夫报以冷谈的一笑,“事实上,拉尔夫,奥兰多不仅是个格外勇敢的孩子,他还非常的真诚,他的伤痕不应被歪曲成一场争风吃醋的决斗留下的烙印。”
拉尔夫疑惑地扬了扬眉,很显然,我那番虚饰的言辞浸透了酸溜溜的醋意。“维戈,我对那孩子并无不敬之意。”“别介意,朋友,我只是说出了自己对奥兰多的性格的一些看法。”咳,我真不应该粗暴地对待朋友,更何况这位朋友刚刚救护了奥兰多!我哽咽着叹了口气,“原谅我,拉尔夫,我这会儿真的心神不定。”
拉尔夫点点头回身去收拾他的器具,“我绝对能理解,维戈。”拉尔夫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袭击奥兰多的人原来是被你判过刑的,我想那对于法官这个职位来说是无法避免的。上帝才知道我又忍受了多少恐吓,那些丧子的父母、绝望的丈夫还有尖叫的妻子,那些认为我医术不精的病者家属就经常威胁我。幸亏奥兰多遇袭的时候手里握着干草叉!”
“确实是啊。”我又喝了一口温热的朗姆酒。虽然夜晚的空气非常闷热,奇怪的是我却不停地发抖。看来拉尔夫要走了,我于是站起来握住他的手,“我的朋友,非常感谢你高明的医术。还有,拉尔夫,我为我的无礼再次向你道歉。一个被我惩治过的暴徒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来报复我,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奥兰多遭受袭击更是使我加倍痛苦。”
“我明白,可是维戈,奥兰多已经给普尔维斯宣判了死刑,那个畜牲为害人间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没错,但是我们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我只是勉力地点了点头。拉尔夫专注地察看我的神色,这位仁心仁术的医者真诚地对我说,“真的,维戈,你不必为今晚的事情感到内疚,这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飞来横祸,换句话说,也就是命中注定。放心吧,那孩子会好起来的。别担心了,那些伤都不足以致命,我保证明天一定来给奥兰多检查,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给他放血。我认为让他保持平和的情绪有助于他的康复。为了能让你安下心来,我这个月都会留在城里,我会留在这里随时来照看他。”
“我确实安心了。我们也留在城里。这里的海风能减轻他的不适,那我们又何必到别的地方去休养呢?我真希望快点起风,好让奥兰多舒服一点。成天躺在床上他会很憋闷的。”
拉尔夫握住我的手点了点头,“是啊,是该为海风干一杯啊,不过奥兰多很快就能起来的。晚安,维戈。试着休息一下吧,你看上去真是精疲力尽了。”
那并不稀奇。我疲惫地笑了笑陪着拉尔夫走到前门。我刚要关门,拉尔夫停住脚步对我挑了挑眉说,“维戈,我并无冒犯之意,但是请问奥兰多是否正在追求某位女士?”
为什么拉尔夫会问这么私密的问题?我极力摆出一幅平静的面容,以非常冷静的语调说,“没有,拉尔夫,我知道奥兰多一直都在专心学习法律。”“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以奥兰多的伤势是绝对不能激动的,特别是要绝对避免那种罗曼蒂克的激情。那种激烈焦灼的感情会严重地阻碍他的康复。同时,奥兰多的饮食要清淡,迪肯太太知道该怎么做的了,以前她也曾经照料过伤员。烤苹果、煮菠菜、马铃薯泥还有玉米糊都有助于他的康复,对了,千万不能吃肉。”拉尔夫微笑着拍了拍我裸露的手臂。“好了,保重,维戈,明天见。”我们握了握手,随后拉尔夫就走入了夜色之中。
我一锁上门就马上靠在平滑的门板上,我的肩膀抖个不停。乔治·普尔维斯这个杂种。我本想给那个卑鄙小人判绞刑的,他放火烧了邻居的牲口棚,而且他明明知道当时他的邻居和他的牲口都在棚里面。更可恨的是他放火的原因:普尔维斯在偷窥黑斯廷斯先生的小女儿时被发现了,黑斯廷斯先生挥舞着马鞭把他赶跑了。所以那个杂种的所作所为都是早有预谋的。我对他的判决是谋杀未遂。
令我震惊的是,芬奇向我指出普尔维斯家很有钱,他们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裁决。为此我们首次为量刑发生了冲突。我勉强同意了普尔维斯患有精神病的申辩,但我依然认为他是社区的危险人物。
我纳闷这个所谓精神病人是怎么从监狱逃脱的。我无法抑制胸中的怒火。呸!恐怕是有人把他放出来的吧。我还记得,当我勉强地宣读那个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判决时,那个趾高气扬的普尔维斯爵士朝我露出了自鸣得意的冷笑。我还记得他的儿子怎样用凶狠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可我没有证据啊。如今由于他的愚蠢,普尔维斯爵士那个邪恶的儿子又被关进了监狱,只不过那个单间不是给活人准备的。而我那无辜的小书记员则躺在楼上的房间里,伤痕累累,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神志昏迷,还因杀了人而背负了极其沉重的罪恶感。
我捻灭了油灯,然后点燃了楼梯间的小桌子上那根蜡烛,慢慢地走上了楼梯。我无法接受奥兰多躺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每天晚上我们爱过之后,机灵的奥兰多总会记得把他的床铺弄乱,制造他在上面睡过的假象。我敢肯定,迪肯太太一定认为我经常失眠或者作恶梦,因为我们饥渴的肉体在床上制造了无数的性爱风暴,我的床铺自然就凌乱不堪了。
在探视奥兰多之前,我回到了*我们*的房间,我点燃了油灯,逐一脱掉溅满了鲜血的裤子鞋袜。试想一下,我这个所谓沉稳的法官大人带着浑身血污和汗水跑过查尔斯镇拥挤的街道时只穿着条裤子!看着鲜血从奥兰多的脸上胸脯上喷涌而出,什么仪表礼节我都顾不上了。我把奥兰多抱进了厨房,把他轻轻地放在地板上,用干净的毛巾按住他的伤口,然后我疯了似地冲出家门,一口气跑过了三个街区。
咳,我那浸透了汗水的身体是该好好清洗一下了。我刚才擦洗了奥兰多留下的血迹,可还没洗掉自己身上那股强烈的汗臭。洗澡间可以等会儿再去。我等不及要看看我的奥兰多。
我轻轻地走进我的情人的卧室,我把蜡烛放在小桌子上,窄小的桌面上有几本书、一把木梳,一根还没削好的羽毛笔,啊,这些都是我的书记员的小物件。等等,那个小瓶子不是他的。啊,这一定是鸦片酊吧。
我拉过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朴素的椅子把它放在床边,当我安顿好我那疲惫的身躯之后,我终于可以细细查看奥兰多熟睡的那张脸。我无法接受眼前令人痛苦的事实,我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罪疚感正在尖声地责骂我,那轻蔑的指责犹如一支恼人的小夜曲在耳边回响。我的咆哮最终盖过了她的锐叫。
奥兰多的整个左脸几乎都被一根干净的绷带遮住了,在他浅金色肌肤的映衬下,那绷带显得的那么刻板而又丑陋。那根难看的绷带绕过他的下巴又绕回到他的头发后面,围着他的脸缠了一圈。他那张精雕细刻的脸显得那么陌生,他太安静了!我当然看到过奥兰多熟睡中的可爱面容,而且,因为某些令人愉悦的原因,即使睡着了他还是那么生气勃勃。可现在我的小情人那张脸是那么僵硬呆板,他微张着嘴,下唇无力地低垂着。该死,那根绷带忽然使我想起了用来勒紧尸体的下巴好让死人闭上嘴的裹尸布。奥兰多仰卧的姿势也很不自然。我可爱的奥兰多的睡姿可是无拘无束的,他最爱趴在我身上搂着我睡,今晚之前我还从来没见过奥兰多盖着整洁的被单仰面躺着的模样。
我把颤抖的手伸向奥兰多没有受伤的右脸,我犹豫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然后终于伸出去抚上了他的脸。瞧,我的美人还是那么温暖还是那么柔软,他不是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奥兰多还活着。他会康复的,他会和我一道好好活下去。
我祈祷我能如愿以偿,但我心里还是在怀疑也许这可怕的意外其实是命中注定的。可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呢?
我不知道,唉,我只是觉得不对劲。是该死的罪疚感在我的心里作祟。我把那个婊子轰了出去并建起一道屏障把她的花言巧语拒之门外,但她却在用她的魔爪顽固地撕扯着我那摇摇欲坠的心墙。滚开!
当我用手温柔地爱抚奥兰多的脸颊时,我终于恍然大悟到底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拉尔夫把奥兰多的一头秀发绑了起来,大概是为了便于包扎他脸上的伤口吧。不,绝对不行。我的奥兰多从不绑着头发睡觉的。奥兰多曾经告诉过我,他每晚都把头发披散其实是一种对人生诸多束缚和限制的微妙挑衅。无拘无束的头发能为奥兰多焦灼的灵魂带来安宁,无拘无束的头发意味着自由。
但是,我能在既不吵醒他也不把绷带弄乱的前提下帮奥兰多解开发辫吗?深呼吸。我迫使自己稳住痉挛的手指然后站起来向我的情人俯下身去,轻点儿,再轻点儿……我把左手小心翼翼地伸到他的脑后扶起他的头,好了,这点空隙已经足可以让我把右手伸进去解开他的缎带,还好,蝴蝶结打得很宽松。我用手轻轻地理顺我的美人那头海浪一样的卷发。
好了。好多了。顺眼多了。
可怜的奥兰多对我的触摸毫无反应。我呆呆地站在那儿,我的手还垫在他的头下,他的体温渗透了我的掌心。我的双臂不受控制地拉开了他身上的被单,我把他抱起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比他的外表要重得多,他的身躯在我牢靠的怀抱中是那么柔顺驯服。
我慢慢地走向*我们*的房间
我不能把奥兰多独自留在那个孤独的小房间里。不。我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借口,是的,我的房间更通风,所以我想奥兰多应该在那里养伤。他在那里会舒服得多。
我也一样。
TBC